可惜,她只身一人,无拘无束,谁也管不了她。褚雾雾给陆冉打了个电话,让她第二天将家钥匙藏到地垫。
明天早上,她必须离开这里,去探访好久不见的人。
这一夜挺难熬的。霍辞出去了,房间漆黑一片,不知躺了多久,吃了抗抑郁的药,身体昏昏欲睡,脑子却异常亢奋,手脚酸软,难以入眠。她宁愿没吃过。
褚雾雾将脑袋缩进被窝里,无声爆哭。她这些年头发掉的厉害,体重锐减,一直以来持续的失眠,积蓄的小毛病,在得知段天天的欺骗的那一刻,似乎全部爆发了。
仿佛回到了他刚走的时候,她每晚都会哭,看到清晨的微光也许会停止,晨曦未降临之前,根本停不下眼泪。
或许是真生病了吧,如果治不好,她可以离段天天的距离更近了。
书房能监控家里所有地方,霍辞在书房睡了好几夜,几乎每晚都会出事,看着褚雾雾将头裹进被子,他立刻推开了主卧的门。
果不其然,她又在哭。他想,医生的诊断算是轻的,白天口齿伶俐的人,谁曾想到夜晚会哭成泪人,夜夜皆是如此。
“别哭了。”
霍辞拿热毛巾擦干她的眼泪,随手叠好,敷在直冒冷汗的额头,听着极度压抑声音的恸哭,语气变得耐心且柔软,“别哭了好不好,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。”
霍辞眨了眨眼,俯身将瘦小的躯体搂在怀中,“一定会好起来的。”
霍辞有了一丝恻隐之心,也仅仅是一丝。他并不打算马上原谅褚雾雾过去所做的一切,在这之前,他会陪她完全康复,精神状态正常如初。
“我想出去。”褚雾雾努力咽下眼泪,目光缓缓聚焦,移动到霍辞干净清澈的眼睛,气息奄奄,“求你了。”
“你想去哪?”
褚雾雾费劲了浑身力气,成功说出“段天天”这三个字。她看着霍辞,双眼满怀期待。
“现在?”
褚雾雾点了点头。
霍辞垂着眸子,浓密漆黑的睫毛下,藏着一片阴翳,他在思考。褚雾雾心揪了起来,她担心霍辞的拒绝,她真的不想再别人的地盘当一只可怜的笼中鸟了。
“那你不准哭了。”
“不哭。”褚雾雾咬着唇,用力点了点头。
“走吧。”
凌晨四点过半,两个黑漆漆的影子出现在长安墓园。霍辞把外套披到了褚雾雾身上,看她进去后,在门口等待的时间,抽了半包烟。
这世上应该没有比他们更闲得慌的人了。
又或者,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大度的人了。
天亮了,褚雾雾还没出来。霍辞放轻脚步走至她身后,看到他,女人脸上立刻挂着苍白虚假的微笑,强撑一口气的样子,他看着都觉得累。
他走上前扶住她。
“谢谢。”褚雾雾咧着嘴角。
“满意了?”
褚雾雾清了清沙哑干涸的嗓子,“我要去哪,想干什么本来就是自己的事。”义正言辞的模样,俨然一个行为正常的人。
霍辞垂眼看了看墓碑上刻印最明显的三字姓名,背过身又取了一支烟放到嘴里,熟练地打火机点燃,深吸了一口气,“走了没。”
褚雾雾始终保持半蹲的姿势,呆呆“哦”了声,想到什么,偏头对霍辞说道,“我一会儿可以打车,你可以先走。”
又来了,最讨厌的话周而复始地在耳边响起。那时她也爱说这样的话,也爱反复地、不留情面地推开他。
霍辞不耐烦地扔了烟头,用锃亮的皮鞋踩在上面,将火星压灭,他只手拎起她的胳膊,将整个人提了起来。
褚雾雾蹲久了腿麻,加上重心不稳,整个身体扑到霍辞胸前,立刻对上他肃穆威严的眸子,安静地只听到风声和心脏扑通的声音。
她离他的脸极近。因睡眠不足而出现的双眼皮褶子,挺拔的鼻梁和上薄下厚的嘴唇。要找出和当年不一样的地方,大概是眼神更坚毅,也更冷漠了。寒气逼人。
“干什么?”褚雾雾目光闪躲,避开了霍辞的视线,瞧他的样子,大概是她又说错什么了。她一点儿也不喜欢现在的霍辞。
“干什么?”霍辞冰冷地重复她的话,“我真没看出来你想道歉的真心实意在哪。”
“我问过你好几次了,是你自己说的不肯原谅我。”在最熟悉的地方,微光亮起的早晨,褚雾雾胆子大了起来,说话中气十足,“那我还有必要吗,我们还是像之前那样,再也不见好了。”
霍辞因为受过一段时间的严格控制,极度生气时也能保持理智,更别说他始终记着她是一名抑郁患者的身份,不跟她计较。
同时,他发现自己除了讨厌浪费感情,更讨厌浪费时间。
“褚雾雾。”
“你有事说事。”
褚雾雾推开霍辞,专心将带过来的贡品摆放整齐。他这人还有个变化,就是冷漠又刻板,要么什么话也不说,要不就专说些阴阳怪气嘲讽人的话。